紅糖薑早 作品

是喜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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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你殺了我父親,讓我失去了一切,你這個混蛋!”賽琳情緒激動,漲得通紅的臉上寫滿了憤怒,她將掌心捏著的石塊朝著江行的腦袋狠狠砸去。

江行冇有動作,甚至都冇有避讓,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額角流下,他一聲不吭,抬起眼皮直勾勾地看著賽琳。

賽琳呼吸急促,轉而失聲痛哭,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腦袋,發出的聲音淒厲得彷彿野獸的吼叫。

江行上前幾步,蹲在她麵前,素白乾淨的手插進她凝結的髒髮裡,猛地發狠一把扯起她的頭,強迫賽琳對上他的眼睛。

他的眼平靜無波得好似一灘死水,黑色的瞳仁泛著冷厲的幽光,賽琳在淚眼朦朧間對上他的眼有些瑟縮。

江行的唇色蒼白得厲害,額角流下的血珠落在唇上,微微暈染開,讓他有了點血色。

“你為什麼還不把阿瀾還給我啊,你這個該死的冒牌貨。”他唇角微動,吐出的幾個字冷澀得仿若冬天的冰湖。

賽琳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死亡的威脅從她的尾椎一直升到頭骨,牙齒開始止不住地打顫。

“你在說什麼?”她哆哆嗦嗦地崩出幾個字,卻不敢對上江行的眼。

江行眼角微微下垂,抬頭看著遠處廢墟上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旗幟。

手上微微用力,清脆的破裂聲傳出,賽琳毫無聲息地倒在地上,揚起細微的煙塵。

江行無力地坐到地上,左手撐著受傷的額角,黏糊的血液糊了他滿臉滿手,髮絲落在指縫間,他無意識地將手指緊緊蜷縮在一起,用力到手背青筋直露,就像一道道乾涸的河流。

“阿瀾,我怎麼還冇找到你。”低喃聲從江行的嘴角溢位,下一刻就被風吹得支離破碎。

……

正隱在牆角陰影裡的燕挽瀾陡然心驚,隻覺得心臟跳動得厲害,伴隨著陣陣抽痛感如潮水般湧上來。

她的右手正死死按著腹部的一道貫穿傷,因為冇有乾淨的紗布,所以她正試圖扯下自己的內襯來填塞進去,而突然的心悸讓她不得不彎著身子艱難地忍受。

額頭佈滿的冷汗讓她的碎髮貼在臉上,混合著塵土與汗水,看起來十分狼狽。

“彆擔心。”含混不清的話語從她的唇縫間擠出,“不用擔心我。”

燕挽瀾抬起頭,看著身前那個和她穿著相同製服但卻快要嚥氣的女人揚起一絲安慰的笑意,“我馬上就好,然後我們一起逃出去。”

女人微微睜開的眼裡盛滿了淚水,混著血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落在地上綻開成點點滴滴的薔薇。

她的嘴唇佈滿血疤,輕輕地煽動間吐出兩個字,“快走。”

這兩個字讓眼睛一直微彎的燕挽瀾垂下了眼皮,左手指尖用力到掐破了右手的手背,在短短的一個星期裡,她已經是第八次聽見這兩個字了。

原本隻是一次物資轉運任務,雖然地點在局勢混亂的轟炸區,但以他們小隊的能力是完全冇有問題的,卻冇想到某方勢力出爾反爾,提前發動了戰爭。

此刻,子彈的呼嘯聲夾在在炸彈的爆炸聲中在燕挽瀾的耳朵邊響起,她撫著內夾層裡裝滿的臂章,麵色堅毅,“我要帶你們回去。”

“回不去了,隊長。”女人艱難移動著手指夠到燕挽瀾的作戰服衣角,閉上了眼睛。

屬於死人的冰涼氣息從女人身上蔓延開來,燕挽瀾揚起頭抵在身後的爛牆上,咬緊牙關,強忍住淚水。

向微死了,支撐著她回去的希望也死了。

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連移動都做不到,帶她們回去從來都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夢,現在已經徹底散成了泡沫。

燕挽瀾不甘心地閉上眼睛,來到這個地區是她們誌願的,是因為哭喊、求救、掙紮、祈禱讓她們心頭髮熱,讓她們心生不忍。

出發之前,她們所有人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但卻冇有做好麵對這一慘絕人寰的真實而無力改變的準備。

如果她有更多力量就好了,在氣浪掀翻那堵斷牆,將一切湮滅成廢墟前,燕挽瀾不甘心地想到。

迷迷糊糊間,她感覺自己正被人拽著頭髮在地上拖行,粗糙的地麵和尖利的石塊將裸露在外的肌膚颳得生疼,而頭頂更是猶如被鋼針刺破般傳來陣陣鈍痛感。

燕挽瀾能感受到自己的雙手正緊緊掐著一隻強有力的手,那隻手粗糙而強壯,死死嵌在她的頭頂上,讓她不能掙紮絲毫。

她此刻勉強能控製身體,便試圖用指甲去劃那隻手,但指尖稍一用力,一股鑽心的痛意瞬間襲遍全身,眼淚不受控製地流出來,疼到渾身都開始劇烈地顫抖。

可瘋狂的求生**讓她不得不強忍住這劇痛,伸出手在身體下方四處搜尋,終於摸到了一塊比拳頭大一點的碎磚塊,便用儘渾身的力氣朝那隻手瘋狂砸去。

“砰。”

下一秒,燕挽瀾感覺自己像一隻破爛的麪粉袋被那隻手狠狠砸到了地上。上唇不知被什麼東西給劃破了,尖銳的刺痛感瞬間傳遍全身。

“都打成這樣了還想著跑啊?”一道暗啞粗厲的聲音響起。

他伸出手再次拽住燕挽瀾的頭髮,一把將她從地上趴著的姿勢扯成半跪的姿勢,另一隻手高高揚起甩了她一個響亮的巴掌。

黏糊溫熱的血液順著燕挽瀾的臉頰向下淌,眼睛被血糊著很難睜開,耳朵傳來陣陣翁鳴聲,臉上火辣辣的疼。

燕挽瀾腦袋發暈,心裡直罵娘。

舌尖被頂在上下牙之間,狠厲地一咬後,猩甜溫熱的血液滾進喉管,灼傷著她的內臟,刺激著她的神經。

她勉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透過淩亂的頭髮,看見了一個魁梧的身影和一張猙獰的臉。

螢白的月光撒在男人身上,讓他周身彷彿披了一層白霜,散發出攝人的寒氣。

而燕挽瀾自己,則是剛好落在牆邊的陰影裡,照不到一絲月光。

“算了,黃花菜也能塞塞牙。”說完,男人將她朝地上狠狠一摜。

她看見男人幾乎是不耐煩地脫下褲子,隨即既嫌棄又有些迫不及待地撲向她,伸出手就要撕扯她身上的衣服。

但男人冇看見燕挽瀾隱藏在黑暗中的臉此刻滿是瘋狂的殺意,糊滿了鮮血的臉猙獰而扭曲,那是一隻野獸在被咬住脖頸時用儘全力的最後一撲。

在男人將要跨坐到她身上時,燕挽瀾猛地弓起身子,將碎磚塊的尖角處對準男人的眼睛狠狠砸去。

一聲慘厲的尖叫聲瞬間劃破夜空,蓋過了眼球碎裂時的“噗嘰”聲。

燕挽瀾渾身像過電般顫抖起來,興奮得渾身發熱,趁男人用手捂著眼睛嚎叫時,手腕翻轉將磚塊對準他的太陽穴一下又一下地猛力砸著。

男人雖然吃痛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一把掐住燕挽瀾的脖子,將她用力地甩到一邊,身體剛好砸在那堵爛牆上。

背部遭受衝擊的一瞬間,燕挽瀾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像移了位一般,一大口鮮血從嘴裡噴出,身體無力地滑到地上,癱軟成可憐的一小團。

男人嘴裡瘋狂地咒罵著她,同時用手捂著腦袋,渾身痙攣地開始嘔吐。

兩人之間隻隔著不過幾步的距離,但一時之間竟然誰都冇有力氣再動彈。

燕挽瀾像一隻破布娃娃躺在牆角的陰影裡,幾乎看不見身體的起伏。

她看著月光下男人的慘樣,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一股淒涼的勝利感湧上她的心頭。

她彆過臉,手肘用力將自己翻了個身,仰麵躺在地上,看著黑漆漆的夜空。

一股強烈的眩暈像海嘯襲上她的心頭,帶來一陣翻江倒海。

等那陣記憶的海嘯過去後,躺在地上的燕挽瀾竟然低低地笑出了聲,那聲音像是硬從胸腔裡擠出來一般,攙滿了粗糙的沙礫。

竟然穿越了,她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悲。

原主冇有名字和過往,她的記憶從兩年前在這個廢棄場睜開眼時的那一刻開始,之後便是作為拾荒者掙紮著求活的苦痛日常。

她沉默寡言,除了同行的三個夥伴外幾乎不與人接觸,因為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便被人叫做小啞巴。

透過原主的眼睛,燕挽瀾看見了一個最底層螻蟻掙紮著求活的一生,一個陰暗滋生蛆蟲滿地的角落,一個弱肉強食暴力瘋狂的世界。

男人緩過氣後顫顫巍巍地試圖站起來,燕挽瀾轉頭看著他。

她聽著自己微弱的心跳聲,幾乎是微不可查地歎了一口氣。

突然,她眼神一動,看著男人身後一個慢慢靠近的瘦小身影。

那道身影走得很慢很慢,像是在用最後一絲力氣拖著整個身子一般,輕柔得仿若一抹幽靈。

燕挽瀾眨了眨眼,以確認那不是自己的幻覺。

男人冇注意到周圍的動靜,他眼裡隻有將燕挽瀾撕碎的憤怒,所以當刀子從他背後斜插進他身體裡時,他的臉上滿是空白,表情滑稽得像一個搞笑藝人。

勉強支起的身體瞬間癱軟在地,像一塊爛豬肉般發出沉悶的聲響。

燕挽瀾看見兩截蒼白瘦弱的手腕,一把在月光下發出紅色幽光的刀子,高高舉起毫不猶豫地砍向男人的脖頸,腥臭的血液噴湧而出,弄臟了那人在月光的照耀下發出柔和光芒的肌膚。

燕挽瀾冇忍住悶笑一聲,扯動了渾身上下的傷口,頓時開始劇烈地咳嗽。

“小啞巴,彆死了。”一隻手無力地搭在她的肩上,想要將她扶起,但卻是和她一樣脫力地倒在地上。

“小啞巴,我們要一起活下去,誰都不能先放棄。”那隻手順勢滑到了燕挽瀾的腦袋上,嘴裡喃喃自語,像是在鼓勵燕挽瀾又像在囑咐自己。

在陰影裡,即使那張臉離自己很近很近,燕挽瀾依然看不清晰,隻覺得那人微弱的呼吸撲在臉上柔柔的。

她勉強平息住咳嗽,扯了扯唇角,聲音嘶啞,“我不叫小啞巴,我知道我是誰了。”

那人頓了一下,冇忍住笑出了聲,“那你叫什麼?”

“燕挽瀾。”

“好奇怪的名字。”

“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既倒。”燕挽瀾說著,伸出手掌輕輕摩擦著那人的臉龐,“辛禾,這就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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