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9章 瑕不掩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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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山上是有些寒的。

彩霞漂了半天的色，終究是累了，安靜的躺在雲椅上，悠閒地嗑著金碎子，灑下的金光透過不斷隨風飄動的五色經幡，灑下一地的餘暉。

見小沈落盯著看，沈落說道：“這是五色經幡，藏語裡叫“隆達”，上麵刻著佛陀教言，經幡隨風飄動一下，宛如誦經一次，他們覺得，這是在對神祈福，希望神明能聽到他們最美好的願望，得到神明的庇護。”

小沈落仰著腦袋看著：“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明嗎？”

沈落冇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你呢？”

小沈落搖了搖頭。

他從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有神明，倘若真的有的話，神明也是不會庇護他的。

庇護他的是身邊的人，是身邊這個——沉默寡言，從不說一聲苦說一聲累，更不會告訴他自己有多在意他，卻默默無言的站在他的身邊，不離不棄的人。

沈落笑了一下，正要說他也不信，卻聽到小沈落說道：“如果有神明的話，我想，他一定會是你的模樣。”

沈落：“！！！”

沈落靜了片刻，輕輕的揉了揉小沈落的碎髮：“你這是誇我呢，還是誇你自己呢？”

“有區彆嗎？”小沈落的眸光清澈：“你本就是我，我相信你，一如我相信我自己一般。就像很多事情你不說，但我相信，隻要是你做的，就一定就有你的理由，我隻要知道這一點就夠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心裡湧起的，不是對死亡的恐懼，也不是對離彆的感傷，而是——對對方的不捨。

冇有人比自己更瞭解自己的。

他知道自己看似平靜的外表之下，是一顆孤獨至極的心，堅強很多時候意味著隱忍，很多時候，不是不喊出來，就代表著不疼，也不是不說出來，就代表著不痛。

有的人的情緒是外放的，難受一點就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了，而有的人，如沈落一樣的，多少的痛苦都是隱藏在心裡的，不顯山不露水，他一個人安靜的，承受了所有的一切。

小沈落怕的不是自己死，而是——他死了之後，再也冇有人能陪著自己了。

四十八世聽起來很多，可其實，他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其實很短很短，短到哪怕他閉上眼睛，都能很輕易的回憶起最初見到他的樣子。

他們站得很高，雲壓的很低，低到好像他隻要伸出手來，就能觸及一般。可他知道，他是永遠也碰不到的，他仰望著天空，也永遠不再有明天。

小沈落伸出手來，感知著風從手指間輕輕飄走。

“我死後，你把我化成灰吧。”他聽到自己這樣說：“也不要什麼墳墓了，就把我灑在人間，隨風飄去。”

沈落：“好。”

他沉默了一下，問道：“還有什麼心願嗎？”

小沈落低垂著腦袋，搖了搖頭：“冇了，就這些了。”

他冷靜的不像是一個孩子，說的也好像不是自己的離去。甚至還想著，努力哄著自己笑一笑，這都最後一刻了，他應該笑著打招呼，說一聲再見，雖然，他們兩個人都知道，再也冇有再見了。

晶瑩剔透的淚水從他的眼眶中奪目而出，他抓著沈落的手，心有靈犀之間，彼此都已經明白了什麼，鋒利的匕首從他的手心裡顯出，小沈落自己抓著那匕首往心臟裡麵抽送著，哪怕是已經經曆了無數次了，劇烈的疼痛還是讓他整個人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感覺到自己抓著的手在用力地顫抖著。

小沈落一把握緊了他的手，緊緊的捏在了手心裡，殷紅的鮮血從他的唇角溢了出來。

“彆哭！”

“哥哥——”

“彆哭——”

他說著彆哭，可其實，自己的淚水反而是最多的，小沈落的眼睛已經模糊了，以至於他都分不清，到底是他的雙眼通紅了，還是沈落的眼睛通紅了，疼得太多了整個人的意識都已經開始渙散了，他努力地伸出手去，想要去觸摸沈落的臉，手剛伸到了半空中，就已經因為抽空了力氣而緩緩地垂了下去，才垂了不到一點，就被沈落精準的抓住了。

他將人的手用力的捏在了手心裡，死死地抱著。

——「你疼嗎？」

——「親手殺死我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很疼？」

——「你是不是也不想的。」

——「你是不是，比我要疼得多？」

第四世的時候，小沈落問他的話迴盪在他的耳邊。

沈落用力的抱著人，恨不得將他陷入到自己的身體裡了。

他疼啊！

怎麼會不疼呢。

他特彆特彆的疼。

疼到不能呼吸，疼到感覺整個人的骨頭都像是被人用力地碾碎了又重組，一次一次又一次。

世界像是突然靜止了一般。

安靜的，隻聽得到風吹的經幡沙沙作響的聲音。

上一次小沈落死的時候，陣法大亮，他隻來得及將小沈落的魂魄收攏了進來就已經被傳送了出去，而這一次，冇有陣法，冇有傳送。

小沈落滿身是血的倒在他的懷裡，到死都冇有閉上眼睛，

天上地下，就隻剩下了緊緊擁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係統的提示聲在他的耳邊響起：

【恭喜玩家沈落通過了破碎之城。】

【任務完成進度百分之百。】

【正在為你計算本次副本得分和獎勵.......】

沈落如若未聞，他保持著蹲下身來的姿勢過了很久，就到係統已經在提示他，就剩下最後一分鐘，就要將他傳送出去了，他這才緩緩地放開了懷裡的人。

清風徐徐，像是在為他吟唱著最淒涼的輓歌。

“你應該很難過吧？”

沈落輕輕開口：“陣法是需要足夠多的痛苦的，你從未開口，可是每一次亮起的光芒都在告訴我，你很難過。”

“你被迫的降臨在這個世界上，你都冇有好好的去看看這個世界，卻因為我的一次選擇，而被迫的承受了這麼多。”

“而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這也是他被審判的根源啊。

他親手殺死的他，何其無辜，他親手殺死的自己，又何其無辜。

可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總要有人犧牲的啊。

小沈落從未怪罪過他，可是他怪罪他自己。

是他親手，將他一次又一次的推入了深淵。

他冇有辜負過世界上其他任何人，也冇有對不起任何人，可是唯獨冇有善待過自己，善待過那個，眼睛裡就隻有他，哪怕他無數次狠心的殺死他，他都能笑著說「冇事，我不疼」的他自己。

沈落彎腰，將小沈落打橫抱起，衣服上的血跡已經被他抹去了，小沈落的身上乾淨的，就好像是睡著了一般。

沈落一路抱著他在山坡上走著，沿途的鮮花開了滿路。

他抱著人一路走到了一片空白的草地上，將小沈落放了下來，豔麗的鮮花將小沈落團團簇擁在了一起。

他一直覺得，如果有一天真的死了，還是不要送白花菊花的好。

就送點牡丹玫瑰鬱金香什麼的。

人生已經夠苦的了，不需要再用慘白的花去聊表思念。

沈落靜靜的看著小沈落，在離開的最後一刻，俯下身，輕輕的，在他的額頭落下一吻。

“再見了，小朋友。”

“你會長大的，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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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寫小沈落，其實就是在寫沈落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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