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星月 作品

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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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前的少女對他毫不設防。

僅因他是“故人”。

謝春和不解,卻幾乎惡意地想,世間愛慾,多轉瞬即逝,或許執著的隻她一人。

但並不妨礙謝春和利用這段感情,他溫聲道,“我記憶多有缺失,今日得女郎相助,來日定會報答女郎。”

宋暉月搖搖頭,“是你救我在先,何須客氣?眼下處理你的傷纔是要事。你無需多想,且等我一會。

她便喚婢女去取傷藥。

婢女遲疑地望向她身後,“太醫院送藥向來小氣,宮中餘下的是最後一些了,若是給了他,日後公主要用該如何..”

宋暉月道,“我還有餘錢,再不濟當些首飾便是,到時讓蘇姑姑采買時帶些。”

離得不遠,她們談論的內容謝春和幾乎都能聽到,他指節微動,眼睫遮住了漆黑的眼珠。

宋暉月拿著所剩不多的藥道,“我替你上藥。“

本朝並不注重男女大防,可到底男女有彆,她有幾分不自在。

謝春和應道,“麻煩女郎了。”

他似乎未看出她的窘迫,不疾不徐,善解人意地主動解開自己的腰封。

修長白皙的手指像青玉一般劃過,隨之衣裳散開。

冷白皮膚伴隨著紋理漂亮的肌膚,在夜間也讓人一晃神。

男子的身體到底是與女子不同的,他看著略有瘦弱,但骨骼有力,依舊有種魄人的力量感。

漂亮的胸膛零落著深淺不一的傷口,如同白玉有瑕,最深的便是腹部橫著的傷痕。

皮肉翻湧開,深紅的血肉可怖。肉眼看著十分猙獰,但好在未傷及要害。

這樣的景象乍現,宋暉月心底猛地一緊。

待細看後,發覺未曾傷及要害,總算是鬆了口氣。

緊接著,她才感受到麵前景色的衝擊。

縱然謝春和坦蕩地衣裳半解,麵容清冷,姿態坦然。

可掩蓋不住薄薄肌肉下,蓄勢待發的力量。

宋暉月未曾見過男子的身體,但她知曉麵前人是十分好看的。

她的臉怦得就泛起薄紅,這樣的神情落入謝春和,他若有所思地微笑,“想必有些難處理,是我給女郎出了難題。”

因為過重的傷勢,他似乎苦惱又有些無奈。

宋暉月將藥粉小心翼翼地沾了些在手上,慢慢點上在謝春和的傷處。

他沉默著,身體卻輕顫,猛地睜開眼望她。

眼裡蒙上一層水霧,又很快散去,黑瞳清明。

宋暉月遲疑地道,“還要繼續嗎?”

她宮中的藥,向來劣質,三分疼都能變成十分。

謝筠青額頭泛上冷汗,不在乎地輕笑了聲,“不過爾爾,繼續。”

宋暉月的動作愈發小心,可謝筠青依舊疼的發顫。

她無措地停住了。

上藥最怕藕斷絲連,她指腹柔軟,動作小心翼翼,偏偏讓每分疼都更加深入骨髓。

謝筠青眼角隨著笑微垂出弧度。

他握住宋暉月的手腕,堅定地向下一倒,“對人,乾淨利落些。”

謝筠青疼得如同水中撈出來的,隨之輕輕喘息,他麵色蒼白如紙,濕發貼在麵龐上,當真可憐,卻橫生出緋意,漂亮得驚人。

宋暉月的手輕輕發著抖,光風霽月的殿下像變了個人,她記得謝景明很怕疼,尋常割傷都十分難忍,需得問她討糖,如今像是習慣。

三年前他們相遇,竹影熹光,前路昭昭。

謝景明意氣風發,手中握著的韁繩遊刃有餘,“日子總歸越過越好的。下回再見時,我會實現我的抱負。而你也定要活的快意。”

那時兩國之間還不劍拔弩張,宋暉月日子也不算難過。

彼時她是被徹底忽視的雜草,反而能野蠻生長。

宋暉月彎著眼,把折出的花環壓進謝景明發間,俊秀的少年眉目更顯清雅。

她笑得燦爛,“你說的對。無論身處何處,一定都有自己能做的事。”

謝景明讚歎道,“不愧是月兒,我相信月兒想做的事,一定都能做成。”

日光灑落在他們身上,宋暉月坐上馬車,臨彆時依舊不忍,掀開簾子向馬上的少年揮手。

少年也隨著她前行,直至表情逐漸模糊。

月光流淌,宋暉月從回憶中抽身。

當初所言,他們都未曾實現。

謝景明四處飄零,生死一線,而宋暉月深恩負儘,與親人陰陽兩隔。

淚珠撲簌簌就落了下來。

砸在謝春和手背上,他手指彎了彎。

宋暉月的哭都悄無聲息的,唯有纖細的身體微微顫抖,烏髮滑下,露出一節雪白的脖頸,紅痕傷口刺眼。

謝春和目光停住,稍微思考,猜測是因為他適才下手重。

宋暉月皮膚嬌嫩。

這樣的傷放在他身上,不過爾爾,謝春和眼底閃過煩躁。

但少女哭的神色可憐,謝春和努力支起身子,儘力溫和地安撫,“靠過來,我替你包紮。”

宋暉月仰起臉,她的眼眸被淚水洗滌過,更為透亮,眼眶發紅,顯出種魄人的豔色,她摸向脖頸,指腹留下一抹血色,這才恍然,“冇事。”

謝春和慢慢笑了,“當真?”

他手指正輕撫住宋暉月的脖頸那道血線,宋暉月無端感到一股危險。

就像兔子被毒蛇纏繞的那股戰栗的冷。

她的脖頸是如此脆弱。

這種危險讓宋暉月說了真話,“隻是覺得你很疼。”

麵前之人溫和有禮,彷彿隻是她的錯覺。

宋暉月認真拿著帕子擦去他傷口旁的血跡。

她做事時十分專注,髮絲挽在耳後,露出一節雪白的脖頸。

外襦隨著她的動作微敞,露出雪白的鎖骨。

藥到底勉強止住了血,謝春和攏住衣服,不動聲色移開目光。

夜深露重,謝春和隱忍著,額上泛起密密麻麻冷汗,他回憶了一番兄長平日的裝腔作勢的

作派,又強打起精神來。

他唇角笑意維持著一個弧度,配著蒼白的俊臉,當是溫柔潤和的,隻是那雙眼底冷色太重,總顯得流於表麵。

“方纔聽見,女郎這藥十分珍貴,承蒙恩情。”

宋暉月抱著腿,靠坐在他身旁,聞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殿下身份尊貴,自然能感覺到這藥劣質,時下是無奈之舉,不算辛勞,你不必放在心上。再說,殿下不必與我客氣。”

謝春和笑意不變,未有多言,手中把玩著那個小小瓷瓶。

他包紮完,宋暉月徹底鬆了口氣,眉眼彎彎,“你既忘了我,今日就當你我初識。你也彆喚我女郎了,像以往喚我’月兒’便好。”

“月兒。”謝春和似是慢慢品味著,瞳色漆黑,“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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