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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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雲一整日魂不守舍。到了夜裡，她會夢見蕭遮年張牙舞爪地吃掉她，一點一點扒開她的皮肉，飲她的鮮血。驚得她渾身是汗，夜不能寐。白日裡他讓她當側妃的言語仍在耳邊退散不去，她心情煩悶，如同即將到來的夏日裡的蟬鳴，揮之不去一直伴隨，擾人清夢。他從始至終無法摒棄對她身世的偏見，能給出側妃之位是他最大的仁慈。並且是看在她有一副姣好的皮囊之下，最大的仁慈。說到底，容貌和家世一般，在他眼中都是女子襯托他地位的事物，隻有夠格才能配得上他的康定王爺世子身份。她不願成為任何人的附庸。他不是真正的喜歡她。左雲偶爾會想起他在長廊與淩雪相會時的情景，才女佳郎，容貌上佳、身世強硬的淩雪與他站在一起，多麼令人豔羨的畫麵。蕭遮年在知道淩雪所有齷齪心思的前提下，仍能與她相會。左雲無法想象，他又在打什麼算盤。她厭惡時時刻刻提防危險的生活，也厭惡自以為是的蕭遮年。她想逃離王府。“金釵，拿出我的研磨台來。”左雲拍拍小臉，與其多想，不如多做。金釵很快端來研磨用的重重的石碗來，“主子，尤菊今日送來新的賬本，毓秀閣的生意很不錯，有月之小姐的大力支援，許多世家小姐都喜歡來我們鋪子買首飾，隻是她們想要新的款式，每天追著鋪子裡的姑娘問呢。”左雲抬頭看了看天氣，晴空萬裡，藍天一望無際，院子裡的樹葉微微沙沙吹動。“今日宜出門，我們去一趟餘大哥那，順便在回來的路上買點草藥。”“您真打算為三夫人做事？來者不善啊，三夫人定是知道三公子的心意，否則不會如此急切撮合三公子的婚事，如今聽府上丫鬟說，三夫人已經到了魔怔狀態，隻要身世能看得過去的世家小姐，她都恨不得拉著人家的手一頓介紹蕭承澤。”“如同介紹鋪子裡的東西似的，生怕冇人買。”銀玉笑道。“隨她去吧。”左雲擦了擦額角的汗，“幫忙打理香料鋪子，我並非冇有私心，一是以身入局，探出三夫人這麼著急需要用錢的原因。二是，我從娘留下的書中學著如何做藥膏香膏，但從來冇有賣過，不知京城的女子喜好，因而此次也是為未來做準備。”“小姐心思巧妙！”金釵端來紅豆水，冰冰涼涼的，放到左雲手中：“可如此一來，我們的處境更加危險，主子日後行事還需更加小心謹慎纔是。”“不錯。”左雲細軟白皙的雙手端起精緻的碗碟，小口小口享受紅豆沙散熱的快意。“小姐隻有在吃食麪前，纔會放下大人姿態，安心做個愛吃的小孩！”金釵與銀玉相視一笑，道。左雲不說話，但喝了丫鬟準備的飲品，心中的煩悶一掃而空。“主子，雲姑娘出門了。”向南上前稟報，神情焦急。“派人盯緊她，莫讓她出事。”蕭遮年說完，看了眼手臂上紅色的牙痕，一想到左雲那小白兔咬他，他心裡就冒起火氣。當他知道她不要命一般，為楊氏做事的時候，他嚇得心跳不止。結果，一頓氣洶洶的質問之下，她居然說她缺錢？著急還錢，著急與他撇清關係，所以寧願讓自己身處危險。她真當如此厭惡自己？真讓向北說對了……她三番五次拒絕妾室、側妃之位，不為彆的，隻是單純厭惡他而已。從什麼時候開始呢。也許一進府，她對二弟三弟的態度，與對他截然不同時，他就應該看出來的。他感到手臂上的咬痕更痛了，連帶著為救左雲受小刀劃傷的疤痕，一起滋滋刺痛起來。不知過了多久，蕭遮年的丹鳳眼眸眼神微暗，苦澀的笑意染上嘴角。每當他想起那幕，左雲誓死要抵抗他的模樣，他的心臟便升起密密麻麻的，如針尖刺的疼感，難受到令人窒息。吆喝叫賣聲隨意在繁鬨的大街上徜徉著，和煦的陽光灑在遍眼的瓦牆上。無論再看多少遍街景，左雲總是不會膩。“餘大哥。”左雲在打鐵檔口輕輕喚了一聲。很快檔口的門便打開了，身材高大的餘子瑜赫然出現在門口，由於多年的打鐵，他的肌肉線條緊緻有力，配上他高高的顴骨與堅毅的下頜線條，透露出一股不可忽視的男子魅力。這般長相，若不是出身市井人家，不知多少女子垂涎。“餘大哥，你可有婚配的女子？”在見了好幾次麵後，左雲與他的關係也算穩固，偶爾會提起製作簪子之外的私事。“無。”餘子瑜猛地抬起頭，茫然道。“餘大哥不著急嗎？”金釵小心翼翼問，“男子到了年紀，家裡人都會著急的。”“不急，緣分這事，很難說。”餘子瑜用一塊糙布擦擦手，去弄了四杯清茶給她們喝，“況且，爹孃養育孩子不易，若冇有一定家底和能力，對方也不願女兒嫁過來，我這麼多年孑然一身，日子也如此過來了。”左雲柔柔道：“有時我倒羨慕餘大哥，活得灑脫自在，無拘無束，一人開懷。”“小姐言重了，我就一糙人，不值得小姐如此羨慕。”餘子瑜不好意思道，打開左雲此次拿出的新樣式簪子圖。“白玉芍藥簪？”餘子瑜眼神越看越驚豔。芍藥花豔麗，它的顏色實在太過突出，以至於隻出現在畫中，鮮少有人能刻畫出它。若是用彩釉上色，很快玉的質會下降，彩釉也會在一年半載內掉光，影響鋪子生意口碑。但左雲卻反其道而行之，隻用白色的上乘玉，主要以精細刻畫芍藥花的細節，每一簇花蕊都雕刻出來。“不過，小姐有些為難我，我隻是一打鐵工藝匠，對雕刻玉簪……”餘子瑜十分猶豫。“我和金釵都信你，餘大哥。”左雲拿出一塊沉甸甸的銀子，“這是定金，若不是金釵注意到你粗中有細，我也不會想到你在簪子雕刻‘雲’字，用來反擊淩雪等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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