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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眉羅漢 作品

第306章金丹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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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今猶記人初見,伊來手執青花傘。

……

……

澹洲城,合該是從望嶽海裡撈出來的。

姑娘坐在樹乾縮了縮身子,好在合歡葉大,枝葉繁茂倒也能替她遮去根根雨絲。

她探著身子,在葉縫間瞥到密密麻麻的細雨像是絲線般纏綿不絕,伸手去接,掌心濕了透徹,這全然是京都不曾見過的風光,她驀地彎了眸子,歡喜的朝那雨幕看去。

突然而至的細雨為澹洲蒙上一層煙青色的薄紗,讓人望不真切,卻甘願沉溺在這山水飄渺之間。

黛青的石板路來來往往的是撐著油傘的行人,有挑著扁擔的菜農;有擔著糖葫蘆的爺爺;有雨中嬉戲的垂髫小兒,他的孃親正跟在後麵,腕上還挎著果蔬。

“這便是哥說的,人間萬象啊。”

“喂。”

突兀的聲音傳來,姑娘下意識望向它的方向。

入目的是一片墨青的扇麵,它通體黛青,隻扇麵邊緣寥寥幾筆勾勒出遠山不斷。

這傘活脫脫是澹洲城模樣,莫不是澹洲成了精,這是她的親生兒?姑娘跳脫的想著。

“你是誰?”

她年紀小,家裡養的脾氣嬌慣了些,現在厲聲問著,難免有些駭人;但因著這煙雨朦朧的澹洲實在是過於溫婉氣,嬌蠻的大小姐還是知禮數的,實在是羞於在這樣柔情的地方發作,本是駭人的嬌縱刻意收著,此刻聽來隻覺靈氣並未見厲聲了。

傘麵後移,慢慢露出傘底的那張臉來。

唇色嫣紅,鼻梁秀挺,雙眸明亮如星,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身著一襲藏青長袍,腰間繫著墨色腰帶,黑髮似乎係的有些鬆了,略微歪著看起來極為隨意。

此刻,他正抬眸笑著,慵懶又隨意,朗聲道,

“姑娘,閻羅殿有熟人嗎?”

藏青色老氣,但此時少年抬眸淺笑,滿腔的朗然、恣意撲麵而來,襯的這老氣橫秋的顏色分外明朗。

閻羅殿?姑娘心底泛起嘀咕,

“做什麼?”

“若是冇有,奉勸姑娘還是彆在那兒坐著,雨天打雷樹下最是危險,”

“這不,昨天剛有一個小夥子,說來也是倒黴,雨天走在路上,剛好走到那棵樹下,一道雷下來,直接給劈死了,等人們發現,人都燒焦到認不出來了。”

姑娘心跳如雷,腦子驟然清晰的映出兄長的身影,

“阿囡,樹木引雷,雨天不要湊到樹下。”

差點小命不保!

她登時一躍而下,因著調皮係在髮絲間的銀鏈相互撞擊,發出叮噹脆響,破開雨幕落到那撐傘的少年人麵前。

“呼~”

姑娘心有餘悸的撥出一口氣。

兩人相距兩步有餘,雨幕中朝陽恍然聽到那少年胸腔裡發出沉沉低笑。

“姑娘原也是怕的。”

少年調笑道。

他伸出手來,手裡的油傘遮在姑娘頭頂,如針般的細雨爭先恐後的落在他的身上,不一會兒濕了他的衣襟。

姑娘不客氣的抬手接過傘柄,不言謝,轉而嬌氣的哼出一聲,不過這哼聲難免有些心虛,不複往日的嬌縱,畢竟眼前的少年剛是於自己有救命之恩呢,不過是那話實在難聽,自己一時忍不過才嗆出聲。

“哼,本姑娘功業未成,自然怕死。”

少年驀然愣了一秒,狹長的狐狸眼睜的好大,繼而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

“好,姑娘心有淩雲誌,在下佩服。”

聽得這話,姑娘喜津津的笑起來,方纔心中的不滿登時煙消雲散,這纔像模像樣的和公子道起謝來。

“多謝公子好言提醒,我初來乍到,實是不記得雨裡不能立在樹下這檔子事,”

“若不是公子,怕是我也得變成那外焦裡嫩的煙燻肉了。”

煙燻肉是前日裡初到澹洲嘗過的,姑娘不愛聞那煙的熏嗆味兒,不過哥倒是喜歡的緊。

範閒爽朗的笑出聲,煙燻肉,好有趣的比喻。

姑娘也笑起來,雨幕中,她綽約看到那少年鼻尖有一黑痣,伴著他的笑更加熠熠生輝。

牛毛般的雨絲依然帶有雨的驕傲,少年藏青色的衣袍在雨絲的浸染下逐漸染成深色,甚至他的髮絲也隱隱帶著泛白的水珠。

他渾身濕的透徹,卻不見絲毫狼狽,隻是越發的豐神俊朗。

“你身上濕了。”

範閒略微掃過自己浸濕的衣袍,轉而朗然一笑,無謂的擺了擺手。

“想來是家中長輩催著我回去換衣服呢,澹洲的雨磨人,若是起了熱可不好恢複。”

這衣服可是澹洲的雨打濕的,那他的長輩不就是澹洲?他莫非真是澹洲的親生兒。想著,姑娘便忍不住咯咯的笑起來。

少年狐疑的打量她,

“姑娘?”

姑娘笑著,朗聲道,

“公子快些回家去吧,莫要讓家裡的長輩等急了。”

少年忍俊不禁的彎眸,雙手作揖拜彆,

“尊姑娘命。”

他轉身,朝雨裡去了。

…………

…………

今日的澹洲城,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澹洲人煙稀少,即便是雨後天晴的好天氣,街上也並不是很多的人,隻不過比平常略微多些吆喝售賣的小販。

被雨洗過的石板路更添幾分明朗,自茶館二樓打眼看去,黛青的石板路、青磚綠瓦的屋簷、閒然自得的行人構成澹洲獨一無二雅緻的景色。

乍然間,這恬淡的景中闖入一抹紮眼的石榴赤色,如八月份的太陽般耀眼、奪目。

她突然而至,連帶著整幅雅緻的景都明亮鮮活起來。

紅裙輕擺,步步生蓮,髮髻挽成的是澹洲不曾見過的精緻式樣,發間佩戴有金釵玉環,日光下,潑墨般的長髮熠熠生輝,定眼看去,才發覺那發間竟是裝飾有細長的金鍊。

環佩叮噹,銀鈴脆響,紅裙姑娘輕快的步子驟然停住,她扒在橋梁,熱切的揮舞著手臂,

“公子!”

周遭行人的步子同樣停了,他們不約而同的駐足想要知道這般明媚的姑娘熱切呼喚著的究竟是誰。

江麵遊船駛過,擺渡人悠閒的劃動著船槳。

岸邊靛藍色的一襲身影驟然停住,他似有所感回身朝橋上望去,

天空湛藍,白雲悠揚,墨綠的橋梁,靛藍的河水,如煙雨般的澹洲青幕中,赤色衣裙耀眼奪目。

她綻開極為動人的笑,抱著滿懷的東西,避著人群朝這邊奔來。

“我就說能遇到你!”

許是跑的急了些,姑娘音裡帶著些輕喘。

少年笑起來,身後的馬尾晃動起小幅的弧度。

“是你啊,姑娘!”

“姑娘這是,專程來尋我?”

看姑娘滿懷的小物品,少年猜測道。

“談不上專程,隻是試試能不能遇到,這條街還是蠻熱鬨的,你看,我買了好些東西。”

範閒有模有樣的傾身去看,除卻些女兒家喜歡的珠寶飾品,其餘的都是,

“荔枝。”

“這家小販的荔枝可好吃了,你嚐嚐。”

少年也不客氣,剝了荔枝放在嘴裡。

“怎麼樣?”

少年微凝著眉,蹙起的鼻尖顯得那顆小痣越發靈動,

“甜中帶澀,一般。”

聽得這話,姑娘激動起來,像是找到高山流水的知音般。

“是吧!我也覺得有些澀,可這是澹洲最好的荔枝了,尚且吃著吧。”

姑孃的聲音低了下去,明晃晃帶著遺憾。

“姑娘這話可說不得!”

少年驟然道。

姑娘茫然的顫眸,心下疑惑不已。

“怎麼了?”

少年朗然笑著,嘴角若隱若現的露著虎牙,身後的馬尾一顫顫的,活像隻靈氣的狐狸。

“我知有一處,那兒的荔枝不說是澹洲最好,但比起姑娘手裡的,怕是好吃百倍不止。”

姑娘登時心癢起來,

“當真!”

少年傲嬌的環起手臂,抬著下巴,

“當然。”

“那咱們快去看啊!”

少年伸手接過姑娘懷裡的東西,嘴角噙笑,馬尾輕揚,自空中劃過一道飄揚的弧度。

“走著!”

赤色裙襬翻飛,姑娘忙不迭跟到少年身側。

日光透過薄雲鑽了出來,灑滿著澹洲。

兩人並肩走著,姑娘側頭看向少年,日光照到她的臉上,像是為她蒙上了一層滿是光華的薄紗,絢爛卻不耀眼,她星星眼的看著他,腳步輕快,一路上說著什麼,

少年手裡提滿著東西,飛揚的馬尾染著赤金的顏色,他側頭聽著,時不時點頭附和,眉眼帶笑。

……

……

荔枝長在荒廢院落的一隅,兩側有斷壁殘垣包圍著,剩下方位的空地上有一處枯井;荔枝樹乾粗壯,似是有兩個成人的臂長;樹皮粗糙,呈灰褐色;它立在那裡,在盛夏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茂盛,綠油油的葉子映襯著紅豔豔的荔枝,讓人垂涎欲滴。

姑娘迫不及待的抬手摘下一個荔枝送到嘴裡,

“如何?”

少年放好東西,同樣摘了荔枝。

“甜而不澀,果肉飽滿,汁水豐富,好吃!”

少年嘴角壓不住笑,把手裡剝好的荔枝送到嘴裡,隨即倚牆,笑看著歡欣雀躍的姑娘。

#範閒好吃便多吃些,你來的巧,這個時令的荔枝最是好吃,過了時間可就冇有了。

赤色的衣裙歡欣的跳躍著,發間的金絲在日光下波光粼粼,朝陽一躍到了樹乾,隨手摘下荔枝,幸福的晃動著雙腿。

“對了,我叫範閒!”

少年站直了身子,在陽光下抬頭,看向靈動的姑娘,語氣染著雀躍的急切。

姑娘垂眸,綽約日光灑在身上,斑斑光照下發間的金飾更是璀璨,她略微歪頭,笑靨如花的望向範閒,脆生生道,

“我叫朝陽。”

範閒怔住,隻聽到自己胸腔如雷的心跳,密密麻麻的酸脹爬滿心頭,他好似有些喘不上氣,望著她,隻剩下一個念頭,

皎皎如月,燦若朝陽…

在冇有比她更適合這個名字的人了。

“朝陽…”

他喃喃喊著,眼神捨不得離開半分,他看著姑娘躍上樹乾,爬上樹梢,又跳到稍遠些的樹杈去摘熟透了的荔枝,範閒癡癡笑著,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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